傳播國學經典

養育華夏兒女

元集

作者:佚名 全集:大宋宣和遺事 來源:網絡 [挑錯/完善]

  詩曰:

  暫時罷鼓膝間琴,閑把遺編閱古今。

  常嘆賢君務勤儉,深悲庸主事荒淫。

  致平端自親賢哲,稔亂無非近佞臣。

  說破興亡多少事,高山流水有知音。

  茫茫往古,繼繼來今,上下三千余年,興廢百千萬事。大概光風霽月之時少,陰雨晦冥之時多;衣冠文物之時少,干戈征戰之時多??雌浦蝸y兩途,不出陰陽一理。中國也,君子也,天理也,皆是陽類;夷狄也,小人也,人欲也,皆是陰類。陽明用事的時節,中國奠安,君子在位,在天便有甘露慶云之瑞,在地便有醴泉芝草之祥,天下百姓,享太平之治;陰濁用事底時節,夷狄陸梁,小人得志,在天便有彗孛日蝕之災,在地便有蝗蟲饑饉之變,天下百姓,有流離之厄。這個陰陽,都關系著皇帝一人心術之邪正是也。

  且說唐堯、虞舜是劈初頭第一個皇帝??此挝粫r,任賢勿貳,去邪勿疑,不敢盤逸游畋,不敢荒淫音樂;到得他揖讓傳禪時分,且道:“無若丹朱傲:惟慢游是好,傲虐是作。”

  舜王那會敢做慢游傲虐的事禹王告著舜王,使他休學堯王的孩  兒丹朱,專事慢游,專務傲虐,恃著強力,不用水向平地上推了舟船,共他徒黨在家為淫亂之行。故堯王不將天下傳與他,卻分付與舜王了。

  舜王治世,舉“八元”、“八愷”,共十六個才子,是有賢德名望的人,分布在朝,任了官職。卻將共工流逐于幽州田地,將驩兕放逐于崇山田地,將三苗竄逐于三危田地,將鯀誅殛于羽山田地。誅竄了這四個兇人,天下百姓,皆服其威斷。

  明四目,達四聰、末梢頭,賢人在位,小人在野,朝綱自治。

  在位五十二年,壽命一百一十二歲,將天下傳與禹王。

  至湯王時,為諸侯與葛為鄰,葛君不道,苦虐其民,湯王伐之。東征而西夷怨,南征而北狄怨,卻道:“湯王何故忘我,不來拯救”黎民咸慕湯王之德。卻有夏桀無道,寵妹喜之歡,將酒傾為池水,將肉排為樹林相似,日與兇徒沉酗于“酒池”、“肉林”間,苦虐生靈。百姓怨道:“夏桀與日相似,這日幾時喪亡我甘受其苦不過,情愿與他偕亡!”

  至紂無道,寵妲己,剖賢人心,置炮烙之刑,不修德政,不改前非。武王伐之。享國日久,傳位至周幽王,寵褒姒之色,為不得褒姒言笑,千方百計取媚他。因向驪山上把與諸侯為號的烽火燒起。諸侯皆道是幽王有難,舉兵來救。及到幽王殿下,卻無他事,只是要取褒姒一笑。后來貶了太子,廢了申后。申后怒,會犬戎之兵來伐幽王;諸侯不來相救,遂喪其國。有詩為證。詩曰:恃寵嬌多得自由,驪山舉火戲諸侯。

  只知一笑傾人國,不覺胡塵滿玉樓。

  又楚國靈王寵嬪嬙之色,起章華之臺,苦虐黎庶,遭平王  所追,遂死于野人申亥之家。有詩為證。詩曰:茫茫春草沒章華,因笑靈王苦好奢。

  臺土未乾簫管絕,可憐身死野人家!

  后來陳后主也寵張麗華、孔貴嬪之色,沉湎淫逸,不理國事,被隋兵所追,無處躲藏,遂同二妃投入井中。隋兵搜出,亦遭其虜。其國即亡。有詩為證。詩曰:陳國機權未有涯,如何后主恣驕奢不知即入宮前井,猶自聽吹玉樹花。

  當時有隋煬帝也無道,殺父、誅兄、奸妹,無所不至。寵蕭妃之色。蕭妃要看揚州景致,帝用麻胡為帥,起天下百萬民夫,開一千丹八里汴河,從汴入淮,從淮直至揚州。役死人夫無數,死了相枕。復造“龍鳳船”,使宮人牽之,兩岸簫韶樂奏,聞百十里之遠。更兼連歲災蝗,餓死人遍地,盜賊起:六十四處煙塵,一十八處擅改年號。李密袒臂一呼,聚雄師百萬,占了中原。煬帝全無顧念,被宇文化及造變江都,斬煬帝于吳公臺下,隋國遂亡。有詩為證。詩曰:千里長河一旦開,亡隋波浪九天來。

  錦帆未落干戈起,惆悵龍舟更不回。

  其國有唐秦王世民,行仁布德,滅了六十四處煙塵,遂建都于長安,以制太平。后來為唐明皇為孩兒壽王取楊家女孩兒名做玉環的為妻,明皇一見玉環生得有傾國之色,背后使人喚  玉環出家為女官道士,后來宣入宮中,封為妃子,寵幸無比。

  真個是:

  后宮佳麗三千人,三千寵愛在一身。

  金屋妝成嬌侍夜,玉樓宴罷醉和春。

  那明皇寵愛妃子,春從春游,夜專夜寢,從此荒淫,每日更不坐朝聽政。爭奈那妃子與安祿山私通,卻抱養祿山做孩兒。

  明皇得知,將安祿山差去漁陽田地,做了節度使。那祿山思戀貴妃之色,舉兵反叛,真是:漁陽鼙鼓動地來,驚破霓裳羽衣曲!

  那明皇無計奈何,只得帶領百官走入蜀川,躲避了祿山。

  行至馬嵬驛,六軍不肯進發,把那貴妃使高力士將去佛堂后田地里縊殺了。諸軍且跟著明皇入蜀。后來明皇那兒子肅宗,恢復兩京,再立唐家社稷也。

  今日話說的,也說一個無道的君王,信用小人,荒淫無度,把那祖宗混沌的世界壞了,父子將身投北去也。全不思量祖宗創造基業時,直不是容易也!今有康節先生做八句詩,道得好。

  道個甚的詩曰:

  自古御戎無上策,惟憑仁義是中原。

  王師問罪固能道,天子蒙塵爭忍言。

  兩晉亂亡成茂草,亡君屈辱落陳編。

  公閭延廣何人也始信興邦亦一言。

  此詩是康節《左衽吟》,豫先說著個宣和、靖康年間讖語么。

  當初只為五代時分,天下荒荒離亂,朝屬梁而暮屬晉,干戈不息;更兼連歲災蝗,萬民遭涂炭之災,百姓受倒懸之苦。

  為此,后唐明宗夜夜焚香告天,祝曰:“我乃胡人,不能整治天下。愿天早生圣人,撫安黎庶!”此上感得火德星君霹靂火仙下界降生。于西京洛陽縣夾馬營趙洪恩宅,生下一個孩兒。

  當誕生時分,紅光滿室,紫氣盈軒。趙洪恩喚生下孩兒名做匡胤。幼與小童戲于街檻,好布陣,行伍肅然,人見而異之。及年當弱冠,有大志,少游關西,行到處除兇去惡;長治華夷,民安國泰。自陳橋兵變,柴皇讓位,在位十七年,天下太平,消镕軍器為農器,毀折征旗作酒旗。太祖一日收平江南,有徐鉉奉使至太祖殿下,盛夸其主能文,因誦其詩。太祖道:“此詩村教書語耳!”因道:“我少時有《詠日詩》。”道是詩曰:“須臾捧出大金盤,趕散殘星與明月。”徐鉉聽得這詩,大服太祖志量。后來人以為應大金破汴梁之讖。

  太祖傳位與太宗,太宗欲定京都,聞得華山陳希夷先生名摶,表德圖南的,精于數學,預知未來之事。宣至殿下,太宗與論治道,留之數日。一日,太宗問:“朕立國以來,將來運祚如何”陳摶奏道:“宋朝以仁得天下,以義結人心,不患不久長;但卜都之地,一汴,二杭,三閩,四廣。”太宗再三詰問,摶但唯唯不言而已。在后高宗中興,定都杭州,蓋將前定之數,亦非偶然也。太宗之后,傳位于真宗、仁宗、英宗幾個賢君。

  且說英宗皇帝治平年間,洛陽邵康節先生因與客在天津橋上縱步閑行,忽聽得杜鵑聲,先生慘然不樂⊥問其故。先生道:“洛陽從來無杜鵑,今忽來至,必有所主。”客曰:“何也”  先生曰:“不過二年,朝廷任用南人為相,必有更變,天下自此多事矣!”客曰:“聞杜鵑聲何以到此”先生曰:“天下將治,地炁自北而南;將亂,地炁自南而北。今南方地炁至矣,禽鳥得炁之先者也?!洞呵铩酚性疲?lsquo;六鹢退飛,雊鵒來巢。”

  皆炁使之然也。”

  英宗升遐,神宗即位。神宗是個聰明的官家,朝廷上大綱小紀,一一要從新整理一番。恰有那曾參政名做公亮的,薦那王安石為丞相。神宗準奏,召王安石拜相。正宣麻時分,有唐介做著諫官,上疏論奏:“王安石泥古迂儒,若用為相,必多更變,重擾天下。”那時有呂誨亦上疏彈劾安石,有彈文,其略云:“臣呂誨誠惶誠恐,頓首頓首,百拜奏于皇帝陛下。臣仰睹公朝,除王安石為相者。臣切謂安石每遷小官,遜避不已,及除翰林學士,不聞固辭。先帝臨朝,則有山林獨往之志;陛下即位,則有金鑾侍從之樂。好名嗜進,見利忘義。凡在經筵,力請坐而講說,將屈萬乘之重,自處師氏之尊,不識君臣上下之分。又與唐介爭論謀殺刑名,眾非安石而是介。介務守大體,不能以口舌勝,憤懣發疽而死。奏對強辯,陵轢同列。大奸似忠,大詐似信;外示樸野,中藏巧詐;驕蹇慢上,陰賊害物。

  制置三司條例,兼領兵財;又舉三人勾當,八人巡行。臣未見其利,先見其害。區區愚忠,切以為安石決不可用。若用之為相,必變更祖宗法度,以亂天下。欲望圣慈,允臣所奏,將王安石新命寢罷。宗社幸甚!伏取進止。”奏上,神宗不報。安石居相位,專務變更。一日,奏行青苗法,差李常、孫覺等往河北諸路,俵散青苗錢:第一寧等戶十五貫,第二等戶十貫,第三等戶五貫,第四等戶一貫五伯,第五等戶一貫。青苗在田時分表散,到收成時分催納,十分供一分為息。當有銀臺司范鎮上疏,奏言青苗錢擾民不便。表云:“臣范鎮謹奏言:青苗  錢者,唐衰亂世之所為。青苗在田,已估其直;收斂未畢,已促其償。是盜跖之法也。臣以為此法若行,天下騷然,民不聊生,非國家之利也!臣請罷之。”表上,神宗不聽。又宰相韓琦奏言:“青苗錢法大不便于民間,有司責篤嚴急,細民不勝愁苦,至有鬻妻賣子者不能償。愿陛下察之,即與蠲罷!”奏上,王安石大怒,即日貶韓琦于外。

  熙寧七年,大旱。帝謂群臣曰:“天久不雨,朕夙夜焦愁,無可奈何!”韓維奏曰:“陛下信安石酷法,散青苗錢于民。

  今之官府,督取甚急,往往鞭撻人民取足,至有伐葉為薪以易錢貨。旱災之際,重罹此苦。愿陛下蠲除租稅,寬裕逋負,以救愁苦之良民!”帝感悟,乃詔韓維放商稅而免青苗。后是日雨。遂貶安石于金陵府。

  安石弟安國,每憎他兄所為誤國。安國為西京國子監教授,頗溺聲色。時安石為相,以書戒安國道:“宜放鄭聲。”安國回書與安石道:“亦愿兄遠佞人也。”安國又嘗力諫安石,言:“天下不樂新法,皆歸咎于兄,恐為家禍,宜速罷之。”安石不聽。安國泣于影堂前道:“是吾家滅門矣!”

  安石的孩兒王雱,為人性險惡,喜殺,因病疽而死。年方三十三歲。安石哀悼不能為懷,嘗恍惚見雱身擔鐵枷,向安石道:“父親做歹事,誤我受此重罪!”安石大驚,遂以所居園屋,舍做僧寺,賜額為“報寧院”。善為王雱求救于佛也。詩

  曰:

  誤國欺君罪不輕,陰司報應自分明。

  奸邪凡事懷私險,卻告金仙洗惡名。

  話說宋朝失政,國喪家亡,禍根起于王安石引用婿蔡卞及  姻黨蔡京在朝,陷害忠良,奸佞變詐,欺君虐民,以致壞了宋朝天下。

  神宗崩,哲宗即位,太后垂簾聽政,用司馬溫公名做光。

  元祐年間,天下太平。未幾一年,司馬光不祿,章惇等入相,再行新法,把這太平的氣象,又變做了亂世。

  哲宗崩,徽宗即位。說這個官家,才俊過人——口賡詩韻,目數群羊;善寫墨君竹,能揮薛稷書;通三教之書,曉九流之法。朝歡暮樂,依稀似劍閣孟蜀王;論愛色貪杯,仿佛如金陵陳后主。遇花朝月夜,宣童貫、蔡京;值好景良辰,命高俅、楊戩。向九里十三步皇城,無日不歌歡作樂。蓋寶箓諸宮,起壽山艮岳,異花奇獸,怪石珍禽,充滿其間;棟雕梁,高樓邃閣,不可勝計。役民夫百千萬,自汴梁直至蘇杭,尾尾相含,人民勞苦,相枕而亡。加以歲歲災蝗,年年饑饉,黃金一斤,易粟一斗;或削樹皮而食者,或易子而飧者。宋江三十六人,哄州劫縣;方臘一十三寇,放火殺人。天子全無憂問,與臣蔡京、童貫、楊戩、高俅、朱勔、王黼、梁師成、李彥等,取樂追歡,朝綱不理。即位了三十六年,改了六番年號:改建中靖國,改崇寧,改大觀,改政和、改重和,改宣和。從即位以來改元。

  【建中靖國元年】大赦天下。用丞相章惇言,舉蔡京為翰林學士。滿朝上下,皆喜諛佞,阿附權勢,無人敢言其非。獨有御史中丞豐稷,同著殿中侍御史陳師錫共寫著表文一道,奏蔡京奸惡。表文云:“臣豐稷、陳師錫等,叨被圣恩,濫居言路,事有當言而不言,臣為曠職。竊見公朝近除蔡京充翰林學士勾當者。緣蔡京身為禁從,外結后族,交締東朝。伏望獨斷,出之于外。若果用蔡京,則治亂自此分矣,祖宗基業自此壞矣!又資政殿學士知江寧府蔡卞,乃王安石之婿,與京兄弟同惡,  迷國誤朝,為害甚大,乞正典刑。臣日夜為陛下憂,為宗廟憂,為天下賢人君子憂。若黜貶京等于外,則間言不入于慈闈,圣慮可忘于憂患,實宗廟社稷之福也!”表上,徽宗謂豐稷道:“事礙東朝,卿當熟慮。”豐稷奏言:“自古母后臨朝,那會見有如圣母手書還政的,可做萬世法則。但是目即:在外,則聞向宗良、宗回藉勢妄作;在內,則聞張琳、裴彥臣等兇焰熾然;又有蔡京交通其間。臣愚,欲乞戒飭后家,放逐張琳等,黜蔡京于外,庶絕朝廷之憂。”徽宗不從。那時殿中侍御史龔夬,亦上表奏言:“臣聞蔡卞落職太平州居住,天下之士,共仰圣斷。然臣竊見京、卞表里相濟,天下知其惡。民謠有云:‘二蔡一惇,必定沙門;籍沒家財,禁錮子孫。’又童謠云:‘大惇、小惇,入地無門;大蔡、小蔡,還他命債。’百姓受苦,出這般怨言。但朝廷不知之耳!蔡京、蔡卞為人反復變詐,欺陷忠良。天下不安,皆由京、卞二人簸弄。”是時章惇罷相,差知越州,專事刑名慘刻,編類章疏,看詳訴理,受禍者千余家。民間或訴事,稍有暗昧言語,加以刀音釘手足、剝皮膚、斬頸割舌之刑。有道號了翁,姓陳名瓘的,論奏惇罪,將章惇貶雷州居住。三月,命內侍童貫,往杭州監造作局制御用器。

  自是楊戩始用事。五月,奪司馬光等官。

  【崇寧元年七月】徽宗除蔡京做右丞相。制下,中外大駭。

  又賜京坐延和殿?;兆谙虿叹┑溃?ldquo;昔神宗創法立制,未盡施行;先帝繼之,兩遭簾帷變更,國是未定。朕欲上述父兄之志,歷觀在朝,無可與為治者。今朕相卿,其將何以教我”蔡京頓首謝:“愿盡死以報陛下!”徽宗嘗出玉盞玉卮,將示輔臣,道是:“朕此器久已就,只怕人言,故未曾將用。”蔡京回奏:“事茍當于理,多言不足畏也。陛下當享太平之奉,區區玉器,又何畏哉”帝悅。

  不爭奸佞居臺輔,合是中原血染衣。蔡京自拜相后,有巨商大賈六七輩,赴闕投詞,言:章相公開邊時及曾相公罷邊時,共借訖三千七百萬貫,至今未見朝廷支償。蔡京奏言,徽宗蹙額道:“我國家欠少商賈錢債,久不償還,怎不辱國”蔡京回奏:“臣請償之。”帝喜曰:“卿果能償之否”蔡京差官剗刷諸司庫務故弊的物,及粗細香藥、漆器、牙錦之類,高估價值,立字號出還客⊥猶不受,愿請少出藥貨試賣,方敢承領。那時乳香價利頗高,京令吏將乳香附客試賣,客果得價數倍。后客欣然承受。不半年,盡償訖。在后客貨賣,卻消折了十無一二,無所伸訴其苦。

  【崇寧二年】除蔡京為左丞相。修大內,復修創景靈宮及元符等十一殿及殿中,工役大作。夏,四月,詔毀《唐鑒》、蘇、黃等集;又削景靈宮元祐臣僚畫像。是秋九月,蔡京與其子蔡攸,并其客強后明、葉夢得,將元符末忠孝人分正上、正中、正下,奸邪人分邪上、邪中、邪下,為六等,凡五百八十二人,詔中書省籍姓名。又將先朝大臣司馬光、文彥博、范祖禹、程明道、程伊川、蘇轍、蘇軾、呂公著、呂誨等,凡一百一十九人籍做奸黨,御書刻石,立于端門。卻詔封王安石做荊國公,又加封為王。將安石配饗孔子廟庭,塑像坐于孔子之側。

  又詔書頒行天下,將元祐賢臣,籍做奸黨,立石刊刻姓名。時詔旨至長安立石,有石匠姓安名民的,覆官道:“小匠不知朝廷刻石底意,但聽得司馬溫公,海內皆稱其正直忠良,今卻把做奸邪,小匠故不忍勒石。”官司怒,要行鞭撻。安民泣道:“小匠刻則刻也,官司嚴切不敢辭推,但告休鐫‘安民’二字于石上,怕得罪于后世。”官吏聞之慚愧。

  蔡京又更茶法:天下立茶場,拘榷茶貨,令客人赴官請引,自于茶園買茶,赴官秤驗,納息批引,限日販賣;如有過限,

  并行拘收,別買新引。增私販法,客旅消乏。又立鹽法:詔陜西舊鹽鈔,易東南鹵鈔,每新鈔折錢三分,舊鈔折七分,聽換易。蔡京私運鹽鈔,遍行天下,拘刷船只揭起黃旗,所過關津,莫敢誰何。蓋為見行鹽鈔之法,天下方才通行,忽又改易,那舊鈔皆成無用之物。此上富大商賈,消折財本,或有轉流乞丐的,或有赴水自縊死的。提點淮東刑獄章繹,可憐見商賈受苦,上奏鈔法誤民。以此忤蔡京意,遂奪章繹官,貶做庶人。

  一日,蔡京欲媚說徽宗,遇著圣節將近,命府、州、縣道遍立寺觀,天下凡有寺觀,并改名“神霄萬壽宮”,祝延圣壽。

  上留意西邊,以王厚為大將,安撫臨洮諸州;命內侍童貫為監軍,專切往來干當;至是置司,專命二人主之。

  【崇寧四年】春正月,以童貫為熙河等處經略安撫置制使。

  二月,雨大雹。冬,彗星出西方,其長竟天?;兆谙略t求言。

  是時有劉逵為中書侍郎,勸上碎蔡京所立元祐黨碑,將禁錮系籍人并行寬放,以禳天變。帝夜半遣黃門至朝堂,將元祐黨碑碎毀。明日,蔡京見之,乃厲聲道:“石可毀,名不可滅!”

  徽宗用劉逵之言,詔除黨人之禁,罷方田及諸國歲貢,又罷緣邊諸路科斂,及罷鑄當十六錢并新立沖要市務。在后有詩人劉克莊吟詩一首云,詩曰:嶺外瘴魂多不返,冢中枯骨亦加刑。

  更無人敢扶公議,直待天為現彗星。

  早日大程知返覆,暮年小范要調停。

  書生幾點殘碑淚,一吊諸賢地下靈!大程謂程顥,小范指范純仁也。倘不因彗星之變,元祐黨碑怎生能碎么!可見當時蔡京附會徽宗,恣行驕淫,天心仁愛,不得不示變以儆之也。

  其如君臣不悟何?未幾,蔡京罷相,除趙挺之為右丞相。十一月,罷趙挺之,復相蔡京。

  【崇寧五年】夏,解州有蛟在鹽池作崇,布炁十余里,人畜在炁中者,輒皆嚼嚙,傷人甚眾。詔命嗣漢三十代天師張繼先治之。不旬日間,蛟崇已平。繼先入見,帝撫勞再三,且問曰:“卿此翦除,是何妖魅?”繼先答曰:“昔軒轅斬蚩尤,后人立祠于池側以祀焉。今其祠宇頓弊,故變為蛟,以妖是境,欲求祀典。臣賴圣威,幸已除滅。”帝曰:“卿用何神,愿獲一見,少勞神庥。”繼先曰:“神即當起居圣駕。”忽有二神現于殿庭:一神絳衣金甲,青巾美須髯;一神乃介胄之士。繼先指示金甲者曰:“此即蜀將關羽也。”又指介胄者曰:“此乃信上自鳴山神石氏也。”言訖不見。帝遂褒加封贈,仍賜張繼先為視秩大夫虛靖真人。

  【大觀元年】黃河清。詔曰:“國家承百五十年,三有河清之應;而乾寧軍河清逾八伯里,凡七晝夜。上天眷祐,敢不欽承!其以乾州為清州。”廬州雨豆。

  【大觀二年】春正月朔,御大慶殿受八寶,赦天下。蔡京言天下郡國所上符瑞八十七所,拜表稱賀。蔡京進太師。加童貫節度仍宣撫使。夏五月,日食。以復洮州功,賜蔡京玉帶,加童貫檢校司空仍宣撫。貫由此恃功稍專軍政,選置將吏,皆取中旨,不復關朝廷矣。顯仁皇后生皇子構?;兆诟粢箟魠窃藉X主,以手挽徽宗御衣云:“我好來朝你家,便留住我;終須還我山河社稷,待教第三子來。”顯仁皇后亦夢金甲神人,自稱錢武肅王。及寤,而生皇子。蓋徽宗第九子也。其始生之時,宮中紅光滿室。宣和二年,封為康王。后即位于南京,為高宗。

  建都于杭州,即符錢王還我山河之夢。錢武肅王即錢镠,享年八十一歲,高宗亦壽八十一,豈偶然哉?六月,蔡京罷相。秋

  七月,河南、淮北大旱,詔有道高士王文卿祈雨,不應。文卿奏曰:“九江、四海、五湖龍君,皆奉上帝敕命,且停行雨;獨黃河神未奉睿旨。”帝曰:“卿可召黃河神行雨么?”文卿領旨,向京師太乙宮立壇祈雨。翌日,升壇祝曰:“大宋皇帝借黃河三尺水,以濟焦枯。”不移時,甘雨大作,遍地皆雨黃雨,以應黃河之水。帝喜,賜文卿凝神殿侍宸,沖虛觀妙通玄真人。后文卿尸解于撫州臨川縣。

  【大觀三年】春,甘露隆尚書省,天子作詩以賜執政。蔡京致仕,仍朝朔望。

  【大觀四年】禁燃頂、煉臂、刺血、斷指之類。張商英知杭州,過闕入對,上因語蔡京亂紀綱事,商英曰:“蔡京自來專恣任意,不知都省批狀,便是條貫;入狀請寶,便是圣旨;若前后失緒,安得不亂?”上曰:“京多引用親黨,已逐三十余輩矣!”商英曰:“馀黨尚多。”上曰:“百姓聞卿來,皆鼓舞忻悅。”商英曰:“干臣何事?”遂留商英為中太乙宮使。

  毛注奏言:“天下僧尼增舊十倍,凡數十萬人;祠部歲給度牒幾三萬。乞權住三年。”帝從之。夏五月,詔:“蔡京權重位高,人屢告變,全不引避,公議不容。降受太子太保,致仕,任便居住。”六月,以張商英為右相。閏八月,除張閣知杭州,兼領花石綱事。先有朱勔者,因蔡京以進。上頗垂意花石,勔初才致黃楊木三四本,已稱圣意。后歲歲增加,遂至舟船相繼,號作花石綱。專在平江置應奉局,每一發輒數百萬貫,搜巖剔藪,無所不到。雖江湖不測之瀾,力不可致者,百計出之,名做神運。凡士庶之家,有一花一木之妙的,悉以黃帕遮覆,指做御前之物。不問墳墓之間,盡皆發掘。石巨者高廣數丈,將巨艦裝載,用千夫牽挽,鑿河斷橋,毀堰折閘,數月方至京師。

  一花費數千貫,一石費數萬緡。勔又即所居創一圃,林泉之勝,

  二浙無比。后復取旨建神霄殿,塑青華帝君像其中,監司郡守初到,必須到宮朝謁。詩曰:神霄新殿聳云端,像塑青華帶道冠。

  竭力勞民運花石,不堪炮石礙游觀。

  【政和元年】春正月,毀京師淫詞,凡一千三百余區。

  政和二年。春二月,蔡京復太師,賜第京師。夏,四月,召蔡京入內苑賜宴;輔臣親王,皆得與席?;兆谟H為之記,其略曰:“詔有司掃除內苑太清樓,滌內府所藏珍用之器,集四方之美味,前期閱集,朕將就幸焉。”其所用宮中女樂,列奏于庭;命皇子名楷的,侍側勸勞。又出嬪女鼓琴玩舞,勸以琉璃瑪瑙白玉之杯。京亦上記,略曰:“太清之燕,上曰:‘此跬步至宣和。’令子攸掖入觀焉。東入小花逕,南度碧蘆叢,又東入便門,至宣和殿,只三楹;左右掖亦三楹;中置圖書筆硯古鼎彝罍洗,陳兒案臺榻。東西廡側各有殿,亦三楹。東曰‘瓊蘭’,積石為山,峰巒間出,有泉出石竇,注于沼。北有御札‘靜’字,榜梁間以洗心滌慮。西曰‘凝芳’,后曰‘積翠’,南曰‘瓊林’。北有洞曰‘玉宇’,石自壁隱出,嶄巖峻立,奇花異木,扶疏茂密。后有沼曰‘環碧’,兩傍有亭曰‘臨漪’、‘華渚’;沼次有山殿,曰‘云華閣’,曰‘太寧’;左右躡以登。中道有亭曰‘琳霄’、‘垂云’、‘騰鳳’,層巒百尺高峻,俯視峭壁攢峰,如深山大壑。次曰‘會春閣’,下有殿曰‘玉華’。前殿之側,有御筆傍曰:‘三洞瓊文之殿’,以奉高真;有‘種玉綠玉軒’相峙。日午,謁者引宰執以下入。女童四百,靴袍玉帶,列排場下,肅然無敢謦欬者。宮人珠籠、巾玉、束帶,秉扇、拂、壺、巾、劍、鉞,持香球,

  擁御座以次立,亦無敢離行失次者。上顧謂群臣道:‘承平無事,君臣共樂,宜略去煩苛碎禮,飲食坐起,各宜自便,無問。’”執事者以寶器進,徽宗酌酒以賜,命皇子嘉王楷宣勸。又以惠山泉、建溪異毫盞,烹新貢太平嘉瑞茶,賜蔡京飲之?;兆谟值溃?ldquo;日未晡,可令奏樂。”殿上箏、竽、琵琶方響,笙、簫登陛合奏,宮娥妙舞?;兆谟衷唬?ldquo;可起觀。”群臣憑欄以觀。又命宮娥撫琴擘阮,群臣終宴盡醉。冬十一月,戊寅,日南至,御太慶殿,受元圭,大赦。蔡京進封魯國公。詔給地牧馬。自京東、河北募人養馬,然后推之諸路。受田一頃,仍免其稅,令養馬一匹,諸路至九萬匹。

  【政和三年】春正月,詔封王安石,追封舒王,又封其子王雱為臨川伯;配享文宣王廟從祀。夏四月,玉清和陽宮成,即福寧殿東誕圣之地作宮,至是成。奉安道像,上詣宮行禮。

  后復為玉清神霄宮。那時道教之行,莫盛于此時,推原其由,皆自徐知;常有以誘惑圣聽也。徐知常始賜號沖虛先生,徐守信賜虛靖先生,劉混康賜葆真觀玄妙沖和先生,后并賜大中大夫。九月,丙午,葆和殿成,上飾純綠,下漆以朱,無文藻繪畫五彩;垣墉無粉澤:淺墨作寒林平遠禽竹而已。前種松、竹、木犀、海桐、橙、橘、蘭、蕙,有歲寒、秋香、洞庭、吳會之趣。后列太湖之石,引滄浪之水,陂池連綿,若起若伏,支流派別,瑩紆清泚,有瀛洲、方壺、長江、遠渚之興,可以放懷適情,游心玩思而已。冬十月癸未,郊,徽宗搢大圭,執元圭,以道士百人,執儀衛前導,蔡攸為執綏官。玉輅出南薰門,至玉津園,徽宗忽問左右曰:“玉津園若有樓殿重復,此是何處?”攸即回奏:“臣見云間樓殿臺閣,隱隱數重,既而細視,皆去地數十丈。”頃之,徽宗又曰:“卿還見人物么?”攸又回奏:“若有道流童子,持幡節蓋,相繼而出云間,衣服眉目,

  歷歷可識。”蔡京率百僚稱賀。

  【政和四年】春正月,置道階品秩,凡二十六等,先生處士封號,自八字六字,以至四字二字,比中大夫,下至將仕郎,但不給俸。又置道官,自太虛大夫至金壇郎,凡十六等,同文自中大夫至迪功郎。道職自沖和殿侍宸至凝神殿校經,凡十一等;侍宸同待制,檢籍同修撰,校經同直閣。皆給告身印紙,經道箓院磨勘功過,注授加官。差遣八品用蔭,如命官法。五月丙戌,祭地,奉高祖皇帝配享。蔡京奏:“祭之日,城中大雨幾尺,而鑾輅自宮至郊,日光照耀。”又太史奏:“是夕五緯循軌,典掌官吏稱:有隊仗風雨之聲,鬼神之狀;又有黑氣數十丈,貫于壇壝;皆陛下嚴恭之應。乞宣付史館。”帝從之。

  內侍楊戩加節度,賞制樂傳宣之勞也。八月,宣和殿有玉芝生于檜樹上;又有鶴三萬余只,盤旋云霄之間。并許稱賀。

  延福宮成。舊有延福宮,祖宗以為燕會之所,而制不甚廣。

  時蔡京欲以宮室媚上,一日,召內侍童貫、楊戩、賈詳、何?、藍從熙,諷以禁中逼窄之狀。五人聽命,乃盡徙內酒坊諸司;又遷二僧寺并軍營于他所。五人者,既有分地,因各出新意,故號“五位”。“五位”既成,樓閣相望,引金水天源河,筑土山其間,奇花怪石,巖壑幽勝,宛若生成。夏四月,又建葆真宮,以蔡攸為葆真殿學士。六月,天成、圣功二橋成。都水使者孟昌齡請開鑿大伾三兩河,回引河流于河陽,作浮空二橋,至是畢工。賜名。頒德音于河北、京東、京西。時諸路皆調夫赴役,凡數十萬人,兩河之人,愁苦殆不聊生。未幾,水漲橋壞。

  【政和六年】春正月,以童貫為陜西兩河宣撫。閏月,置道學。詔州縣學兼養道流,增置士名,自元士至志士,凡十三品。歲大比,許襕幞就試。后罷道學。二月,上清寶箓宮成。

  浚濠深水三丈,東則景龍門橋,西則天波門橋。二橋之下,壘石為固,引舟相通,而橋上人物往還不覺,名曰景龍外江,江之外則便有“鶴莊”、“鹿砦”、“文禽”、“孔雀”諸柵,多聚遠方珍怪蹄尾動數千實之。又為村居、野店、酒肆青簾于其間。每歲冬至后即放燈,自東華以北,并不禁夜。從市民行鋪夾道以居,縱博群飲,至上遠后乃罷,謂之“先賞”。后又辟之,東過景龍門,至封丘門。后來南儒吟詩一首云,詩曰:萬炬銀花錦繡圍,景龍門外軟紅飛。

  凄涼但有云頭月,曾照當年步輦歸。

  是時溫州有方士林靈素,初名靈噩,表字歲昌,家世寒微,遠游至蜀,學道于趙升道數載,善能妖術,輔以五雷法,往來宿、亮、淮、泗等州,乞食于諸僧寺。政和三年至京師,寓居東太乙宮?;兆谠诖髢?,得一個夢;誰知那一場夢,引得一個妖術方士的來!真是:鹿分鄭相終難下,蝶化莊周未可知?;兆趬粢娚醯?乃夢見東華帝君使仙童來召徽宗游神霄宮。及覺來,欲訪問神霄宮的事,敕問道錄徐知常訪求神霄事跡進呈。知常素不曉神霄之事,方以為憂。忽有一道生告知常道:“今道堂中有溫州林道士屢言神霄,亦曾有神霄詩題在壁上。詩曰:神霄宮殿五云間,羽服黃冠綴曉班。

  詔誥群臣親受箓,步虛聲里認龍顏。

  知常一見壁上詩,亟錄呈徽宗?;兆谡倭值朗縼韱枺?ldquo;卿有何仙術?”林靈噩回奏:“臣上知天宮,中識人間,下知地

  府。”備言“神霄宮乃東華帝君所治。天上有所謂長生大帝君,與其弟青華大帝君,皆是玉帝的孩兒;又有左元仙伯、賞罰仙吏八百余官。陛下乃是長生大帝君降生人間,為天下帝王;蔡京乃左元仙伯。近日陛下赴弟之青華大帝君為神霄之游,得無樂乎?”徽宗聞之,大喜,自謂與靈噩如舊日素來相識,乃賜名靈素,號“金門羽客通真達靈元妙先生”,賜金紫服,出入大內無間。

  又按:《賓退錄》載詳符觀道士何得一,宣和間游京師,遇方士陶光國,愛其人物秀整,語之曰:“當為辦一事。姑亟歸!”無幾何,徽宗夢人曰:“天上神仙鄭化基,地下神仙何得一。”明日,命閱祠部帳,得諸新滏籍中;化基其師也。遽命使宣召。是時得一方次鄂州,守貳禮請以往。既對,上大悅,賜號沖妙大師,主龍德太一宮,授丹林郎。靈素之進,亦緣夢而得,恰與此事相類,故附錄之。其與高宗之夢傳說者異矣。

  靈素既遭遇道君之后,是時宮間多妖怪,詔靈素治之。靈素乃作鐵簡,長九尺,上書符篆,埋于地,其怪遂絕。又詔許林靈素就景龍門,對著晨暉門建上清寶箓宮,使靈素居之。其宮中山包平地,環以佳木清流。又就太一西宮達仁濟亭,施符水,開神霄寶箓壇。詔天下天寧觀改作神霄玉清萬壽宮,舊無觀音,以寺改創。仍各觀設長生大帝君、青華大帝君像?;兆谧苑Q教主道君皇帝,從林靈素之請也。乃降詔曰,詔云:“朕乃上帝元子為太霄帝君,憫中華被金狄之教,遂懇上帝愿為人主。今天下歸于正道,卿等可上表章,冊朕為教主道君皇帝。

  止用于教門。”是時冊上尊號已畢,百官稱賀。又詔翰林學士王黼、保和殿學士蔡攸、盛章至宣和殿,俟神霄降臨。十一月,有星如月,徐徐南行,而落光照人物,與月無異。是年,女真陷遼渤海軍。

  【宣和七年】詔林靈素修道書,改正諸家醮儀,校讎丹經。

  靈素每遇初七日就座,百官宰執、三衙親王、中貴,士俗,觀者如堵。靈素為幻不一,徽宗嘗呼之為“聰明神仙”。御筆賜靈素為“玉真教主神霄凝神殿侍宸”,立兩府班?;兆趪L思明達皇后,惜其已死,謂靈素曰:“朕欲一見明達后,卿能之乎?”靈素回奏:“臣能為葉靜能致太真之事,陛下但瞑目少頃,即見之矣。”徽宗如其教。頃之,游一宮闕,乃瀛洲神仙之境,得與明達后邂逅,語甚款密,移時而覺,如夢中恍惚也。十二月,天神降坤寧殿,修神保觀。神保觀者,乃二郎神也,都人素畏之,自春及夏,傾城男女,皆負土以獻神,謂之“獻土”。

  又有村落人妝作鬼使,巡門催“納土”者,人物絡繹于道?;兆诔溯浲^之。蔡京奏道:“‘獻土’、‘納土’,皆非好話頭。”數日,降圣旨禁絕。詩曰:道君好道事淫茺,雅意求仙慕武皇。

  “納土”讖言無用禁,縱有佳讖國終亡。

  徽宗即位之初,皇嗣未廣,有道士劉混康以法箓符水得幸,上奏:“禁城西北隅地勢稍低,若加以高大,當有多男之喜。”

  詔增筑數仞崗阜。后來后宮果生男不絕,為此愈是崇信道教。

  是年,詔戶部侍郎孟揆董工增筑崗阜,取象余杭鳳凰山,號做“萬歲山”。多運花石妝砌。后因神降,有“艮岳排空”之語,改“萬歲山”名做“艮岳”。后有人吟詩一首云,詩曰:磐石曾聞受國封,承恩不與倖臣同。

  時危運作高城炮,猶解捐軀立戰功。

  后四年,始成。御制記文,凡數千言。有金枝產于萬歲峰,改名“壽岳”。其門號為“陽華門”,兩傍有丹荔八十株;有大石曰“神運昭功”立其中。旁有兩檜:一夭矯者,名做“朝日升龍之檜”;一偃蹇者,名做“臥云伏龍之檜”;皆玉牌填金字書之。巖曰“玉京獨秀太平巖”,峰曰“卿云萬態奇峰”。

  又有絳霄樓、金碧閣,勢極高峻,在云表,盡工藝之巧,無以出此。運四方花竹奇石,積累二十余年,山林高深,千巖萬壑,麋鹿成群,樓觀臺殿,不可勝計。詔左街道錄徐知常于禁庭建醮,徽宗自親書表章三道,焚于凝神殿會真堂。即命知常拜章奏聞上帝,颙俟睿旨。知常領命,遂拜伏于壇之側,至翌日方興?;兆趩栔T唬?ldquo;卿為朕所奏事,未委睿旨有何明答,幸無隱乎!”知常曰:“臣不敢隱。陛下首章,為國家萬民祈求豐稔,上帝覽章,天顏甚喜;陛下次章,欲祈百嗣,上帝覽章,天顏微怒,言何其欲心之廣;陛下末章,空紙一幅,上帝見之,天顏大怒,遂秉筆判云:‘趙某有慢上之罪,全家徒流三千里!’余不敢盡言。”徽宗心頗疑之,嘿然無語。徐知常元是閩中人,久寓京師,以道術為徽宗所眷。在后林靈素得幸于上,知常屢表辭歸,欲往東南修煉,旨不允。至拜章之后,一日逃去。后數年有自閩中來者,言知常在建州水西,蓋造宮觀甚盛。

  帝欲見之,即日詔知常詣闕下。詔命累降,知常皆不拜。詔有司督責,知常違詔。詔押知常下獄囚系。獄吏問知常道:“聞公能游月宮,愿帶挾小人同往乎”知常云:“此特易事,但得紙數幅,凈水一盂,便可游玩月宮矣。”吏如其教。知常取紙粘于獄門上,將筆畫一個圓圈,把水一噀,即時清光滿室,冷氣迫人。吏與群囚爭玩月光,回顧知常不知所往。朝廷屢詔物色求之,竟不可得知常之蹤矣。

  【重和元年】春正月,御大慶殿受定命寶。二月,夏人寇

  邊,將官張迪戰死入陣。又遣使女真,約發兵夾攻遼。三月,以蔡京子蔡鞗為宣和殿待制,選尚康福帝姬,即公主也。駙馬都尉帶文階自蔡鞗始。八月,童貫進太保。冬十月,大內火發,自夜至曉,五千余間,后苑廣圣宮及宮人所居,幾盡被焚,死者甚多。時大雨,火發,雨如傾,略不少止,而火益熾?;騻魃鲜且顾叫?,宿于外。冬十月,御寶箓宮度玉清神霄秘箓,會者八百人。凡天神降臨事,蓋發端于王老志,而極于林靈素。

  于是宦官道士有所不如意者,必須度箓,莫不如愿。又為大會,引群臣士庶入殿,聽靈素講經。上設座其側。靈素升高座,使人于下請問。然靈素所言,雜以滑稽喋語,上下為大哄笑,莫有君臣之禮。齋罷,帝問靈素:“朕建此齋,得無神仙降耶”

  靈素曰:“陛下更須建靈寶大齋,肅清壇宇,其時必有真仙度世。”言罷,道眾中忽有一士擲所盛齋缽于地,眾欲責之,遂騰云而去。帝曰:“此非神仙而何”靈素不答。揭缽視之,見一幅紙,上有詩一絕云,詩曰:捻土為香事有因,世間宜假不宜真。

  洞賓識得林靈素,靈素如何識洞賓眾方知是洞賓降。時道士有俸,每一齋施,動獲數千萬貫;每一宮觀,給田亦不下數百千頃;皆外蓄妻子,置姬媵,以膠青刷鬢,美衣玉食,幾二萬人,每一會費數萬貫。至于貧下之人,亦買青布幅巾赴齋,日得一飫餐,又獲襯施錢三百,謂之“千道會”云。

  是歲,女真阿骨打稱帝,姓王名做旻,本新羅人,號完顏氏。身長八尺,壯貌雄偉,寡言語,有大志,能用人。以其國產金,故國號大金。十二月,御殿度王黼等秘箓?;兆谝蝗沼?/p>

  宣和殿,地陷。

  【宣和元年】正月朔旦,朝見景靈宮中,見圣祖神像有淚。

  守廟官吏聞之廟內常有哭聲。一日,神宗皇帝廟室便殿,有磚出血,隨掃又出,數日方止。是時蔡京等方事諛佞,有此異事,皆不敢聞奏于上。而徽宗驕奢之行愈肆矣。

  【宣和二年】三月,詔改佛號為大覺真仙,余為仙人大士,僧稱“德士”,行稱“德童”,而冠服之。以寺院為觀,改女冠為女道士,尼為女德。明年,金山寺有僧頂上擁出肉冠,長肉須髯,端坐而化。朝廷聞之,詔復舊人。

  金遣使李善慶來,詔蔡京、童貫及鄧文誥見之,論以夾攻取燕之意。李善慶唯唯。居十余日,遣趙有開、馬政赍詔及禮物同善慶等度海聘之。又詔余深為太宰,王黼為少宰。

  夏,五月,有物若龍,長六七尺,蒼鱗黑色,驢首,兩頰如魚,頭色綠,頂有角,其聲如牛,見于開封縣茶肆前。時茶肆人早起拂拭床榻,見有物若大犬蹲其傍,熟視之,乃是龍也。

  其人吃驚,臥倒在地。茶肆與軍器作坊相近,遂被作坊軍人得知,殺龍而食之。是夕五鼓,西北有赤氣數十道沖天,仰視北斗星若隔絳紗,其中有間以白黑二炁,及時有折烈聲震如雷。

  未幾,霪雨大作,水高十余丈,犯都城,已破汴堤,諸內侍役夫,擔草運土障之,不能御?;兆谠t戶部侍郎唐恪治之。即日,恪乘小舟覽水之勢,而求所以導之。上登樓遙見,問之,乃恪也,為之出涕。數日,水平,恪入對,上勞之曰:“宗廟社稷獲安,卿之功也!”唐恪因回奏:“水乃陰類。陰炁之盛,以致犯城闕。愿陛下垂意于馭臣,遠女寵,去小人,備夷狄,以益謹天戎。”徽宗嘉納之。

  秋,九月,宴蔡京父子于保和新殿。京等請見安妃,帝許之。京作記以進,其略曰:“皇帝召臣京、臣攸等燕保和新殿,

  臣鯈,臣亻紊、臣鞗、臣行、臣徽、臣術侍,賜食文字庫。于是由臨華殿門入,侍班東曲水,朝于玉華殿;上步至西曲水,循酴醿洞,至太寧閣,登層巒、琳霄、褰風、乘云亭至保和。

  屋三楹,時落成于八月,而高竹崇檜已森陰蓊郁;中楹置御榻,東西二間,列寶玩與古鼎彝、玉芝。左掖閣曰‘妙有’,右掖閣曰‘宣道’。上御步前行至稽古閣,有宣王石鼓;歷邃古、尚古、鑒古、作古、訪古、博古、秘古諸閣,上親指示,為言其概。抵玉林軒,過宣和殿、列岫軒、太真閣、凝真殿;殿東崇巖峭壁高百尺,林壑茂密,倍于昔見。過翹翠燕處閣,賜茶全真殿,乃出瓊林殿。中使傳旨留題。乃題曰,詩曰:瓊瑤錯落密成林,檜竹交加午有陰。

  恩許塵凡時縱步,不知身在五云深。

  頃之,就座,女童樂作。坐間香圓、荔子、黃橙、金柑相間,布列前后;命鄧文誥剖橙分賜。酒五行,少休。詔至玉真軒。軒在保和殿西南廡,即安妃妝閣。上吟詩二句云:雅燕酒酣添逸興,玉真軒內見安妃。

  命中官傳旨,詔蔡京賡補。京即題云:‘保和新殿麗秋暉,詔許塵凡到綺闈。’遂成詩云,詩曰:保和新殿麗秋暉,詔許塵凡到綺闈。

  雅燕酒酣添逸興,玉真軒內見安妃。

  于是人人自謂得見安妃。既而但掛畫像西垣,臣即以詩奏

  曰,詩曰:玉真軒檻暖如春,即見丹青未見人。

  月里嫦娥終有恨,鑒中姑射未應真。

  中使傳旨至玉華閣,帝特曰:“因卿有詩,姻家自應相見。”臣曰:“今葭莩已得拜望,故敢以詩請。”上大笑。上持大觥酌酒,命妃曰:“可勸太師。”臣因進曰:“禮無不報。”

  于是持瓶注酒,授使以進。再去撤女童,去羯鼓,御侍細樂,作《蘭陵王》、《揚州教》、《水調》,勸酬交錯,日且暮矣,京奏曰:“久勤圣躬,不敢安。”徽宗曰:“不醉無歸。”更勸迭進,酒行無算,至二鼓五籌,君臣大醉而罷。”京出謂人曰:“保和殿后,自崆峒天入八閣,所陳之物,左右上下,皆琉璃之器。”在后二帝北狩,果符此流離之讖,非偶然也。劉屏山曾有詩記汴京遺事云,詩曰:空嗟覆鼎誤前朝,枯骨入間罵未消。

  夜月池臺王傅宅,春風楊柳太師橋。

  王傅指王黼,太師指蔡京父子也。

  冬,十月,徽宗幸道德院觀金芝。遂幸蔡京第。時道德宮生金芝,上幸觀焉;遂由龍德江泛舟至京第鳴鑾堂,淑妃從。

  上曰:“今歲四幸鳴鑾矣。”賜京酒,于是京作《鳴鑾記》以進。初京侍上,每進君臣相悅之說,于是以鞗尚主;而攸最親幸。上時輕車小輦幸京第,命坐賜酒,略用家人禮。表謝有云:主婦上壽,請酬而肯從;稚子牽衣,挽留而不卻。”蔡京常勸徽宗道:“人主當以四海為家,太平為娛;歲月幾何,何必

  自苦”上納其言,遂易服私行都市。

  上方為期門之事,故苑囿皆仿江浙為白屋,不施五采,多為村居野店;及聚珍禽異獸,動數千百,以實其中。都下每秋風夜靜,禽獸之聲四徹,宛若山林陂澤之間,識者以為不祥。

  蔡攸進見無時,便辟趨走,或涂抹青紅,優雜侏儒,多道市井淫媟謔浪之語,以蠱上心。妻朱氏,出入禁省。是秋蔡攸加開府,攸子行領殿中監。攸之父子為徽宗寵信,勢傾朝野矣。

  當時李邦彥以次相阿附,每燕飲,則自為倡優之事,雜以市井詼諧,以為笑樂。人呼李邦彥做“浪子宰相”。一日,侍宴,先將生綃畫成龍文貼體;將呈伎藝,則裸其衣,宣示文身,時出狎語。上舉杖欲笞之,則緣木而避。中宮自內望見,諭旨云:“可以下來了!”邦彥答道:“黃鶯偷眼覷,不敢下枝來。”

  中宮乃嘆曰:“宰相如此,怎能治天下耶!”

  十一月,朱勔以花石綱媚徽宗,東南騷動。有太學士鄧肅上十詩,譏諷徽宗。其末詩云,詩曰:靈臺靈囿庶民攻,樂意充周百姓同。

  但愿君王安百姓,圃中何日不春風。

  蔡京將詩獻徽宗,欲激徽宗殺鄧肅,謂:“太學士詩文以謗陛下,若不殺之,恐效尤成風,黨錮之禍可鑒也。”帝不答,將鄧肅押歸田里,蓋欲保全之也。

  【宣和三年】金國遣使同趙良嗣歸。且言:金主約女真兵自平地松林趨古北江,宋朝兵自白溝河夾攻遼國;若滅后,以燕京一帶歸南朝,誓為兄弟之國。又遣使詐作新羅人來朝,其書略云:“大金皇帝謹致書于大宋皇帝闕下:蓋緣素昧,未致禮容,酌以權宜,交馳使傳。趙良嗣等言:‘燕京本是漢地,

  若許復舊,將自來與契丹銀絹轉交。’雖無國信,諒不妄言。

  若將來貴朝不為夾攻,即不依得。已許為定,具形幣幅,冀諒鄙悰。”帝命馬政使金國,書其略曰:“大宋皇帝謹致書于大金皇帝:遠乘信介,特示函書,致罰契丹,逖聞為慰。確示同心之好,共圖得罪之師,誠意不渝,義當如約。已差童貫勒兵相應,彼此兵不得過關。歲幣依契丹舊數。仍約毋聽契丹講和。”又差馬政之子馬廣從行。冬,十月,日食。加梁師成大尉,王黼為太宰。

  時方臘家有漆園,常為造作局多所科須,諸縣民受其苦;兩浙兼為花石綱之擾。臘以妖術誘之,數日之間,嘯聚睦州、青溪、幫源洞,響聚者數萬人,以誅朱勔為名,縱火大掠,驅其黨四出。兩浙都監蔡遵、顏坦擊賊,敗死。遂陷睦州。于是壽昌、分水、桐廬等縣皆為賊所據,僭號,改元永樂。又陷休寧縣,執知縣鞠嗣復,賊復協之使降,面斬二士,以恐嗣復。

  嗣復罵賊曰:“自古妖賊無長久者。爾當舍逆以從順,因我以歸朝廷,朝廷必宥爾。奈何使我降賊何不速殺我!”賊曰:“我休寧人也。公宰邑有善政,前后官無及公者,我忍殺公乎”

  遂委之而去。未幾,詔命嗣復知睦州,進官二等。陷歙州,將官郭師中士曹椽等御賊,遇害。陷杭州,守臣趙霆遁去,廉訪趙約戰死,王稟敗于城外,又敗于桐廬。陷衢州,彭汝方死之。

  陷劫掠州,晉云尉詹良臣御賊,為賊所執,協良臣降。良臣罵曰:“往年王綸反,戮于淮南;王則反,磔于河北;同惡無少長,皆棄市。今不鑒前禍,猖獗至此,旦暮官軍至,爾肉喂狗鼠矣!”賊怒,割其肉,使自啖之。且吐且罵,死不絕聲。時年七十。帝聞而憫之,官其二子。陷剡縣,知縣末旅死之。犯越州,守臣劉韐敗之。青溪縣知縣陳光,棄邑遁;聞朝廷,誅之。

  又宋江等犯京西、河北等州,劫掠子女金帛,殺人甚眾。

  □□初命譚稹收方臘,幾年無功;復命童貫討之,上私行送。

  上握貫手曰:“東南事盡付汝,有不得已者,竟以御筆書之。”

  赦天下,罷蘇杭造作局。二州置局,造作器用,曲盡其巧,牙角、犀玉、金銀、竹藤、裝畫、糊抹、雕刻、織繡諸色匠人,日役數千。而財物所須,悉科于民,民力困重。上嘗罷之。至是方臘亂于浙西,悉詔罷之。

  三月,日有眚,忽青黑無光,其中洶洶而動,若鉟金而涌沸狀。日旁有青黑,正如水波,周回旋轉,將暮而稍止。是時方臘未平,人多憂之。

  童貫至浙,與王稟、劉鎮兩路軍先約會于睦、歙間,包幫源洞,表里夾攻。劉鎮又同楊可世、馬公直率騎兵從間奪賊關嶺,平旦入洞。賊二十余萬眾,腹背抗拒,轉戰至晚,兇徒麋爛,流血丹地,火其屋萬間。王稟及辛嗣宗、楊惟忠生擒方臘于幫源山東北隅石澗中,并其妻孥兄弟、偽相王侯,共三十九人。乃班師奏捷于朝。方臘反叛以來,破六州五十二縣,殺平民二百余萬。朝廷出師討方臘,至擒臘班師,凡四百五十日。

  方臘至八月始伏誅。赦江淮,兩浙等路,改睦、歙二州為嚴州、徽州。

  五月,金使來,復如前議。六月,黃河決。恩州有黑眚出。

  洛陽京畿忽有物如人,或如犬,其色黑,不能辨眉目,夜出,掠小兒食之,至二秋乃息。二月,童貫進太師,譚稹加節度。

  【宣和四年】春正月,加梁師成開府。自來喚內侍官為宗臣,是時童貫為太師,領樞密院,恩同宰相;師成為開府,亦與宰相同職;每春秋大燕,巍然坐于執政之上,與人主講勸酬之禮。且家臣為師傅,于義尤悖。童貫領樞密,日欲宰相同班;后入內,卻換易窄衫,與群閹為伍。出則為大臣,當體貌之禮;

  入則為近侍,執使令之役,古所未見也。夏四月,命童貫、蔡攸帥師巡邊。貫出郊,徽宗易服出郊,與童貫、蔡攸餞行。五月,童貫兵與遼人戰敗,退保雄州。九月,金使期會兵于中康。

  先是朱勔運花石綱時分,差著楊志、李進義、林沖、王雄,

  花榮、柴進、張青、徐寧、李應、穆橫、關勝、孫立十二人為

  指使,前往太湖等處,押人夫搬運花石。那十二人領了文字,結義為兄弟,誓有災厄,各相救援。李進義等十名,運花石已到京城;只有楊志在穎州等候孫立不來,在彼處雪阻。那雪景

  如何卻是:

  亂飄僧舍茶煙濕,密灑歌樓酒力微。

  那楊志為等孫立不來,又值雪天,旅涂貧困,缺少果足,未免將一口寶刀出市貨賣。終日價無人商量。行至日哺,遇一個惡少后生要賣寶刀,兩個交口廝爭,那后生被楊志揮刀一斫,只見頸隨刀落。楊志上了枷,取了招狀,送獄推勘。結案申奏文字回來,太守判道:“楊志事體雖大,情實可憫。將楊志誥劄出身盡行燒毀,配衛州軍城。”斷罷,差兩人防送往衛州交管。正行次,撞著一漢,高叫:“楊指使!”楊志抬頭一覷,卻認得孫立指使。孫立驚怪:“哥怎恁地犯罪”楊志把那賣刀殺人的事,一一說與孫立。道罷,各人自去。那孫立心中思忖:“楊志因等候我了,犯著這罪。當初結義之時,誓在厄難相救。”只得星夜奔歸京師,報與李進義等知道楊志犯罪因由。

  這李進義同孫立商議,兄弟十一人往黃河岸上,等待楊志過來,將防送軍人殺了,同往太行山落草為寇去也。

  是年,正是宣和二年五月,有北京留守梁師寶將十萬貫金珠、珍寶、奇巧匹段,差縣尉馬安國一行人,擔奔至京師,趕

  六月初一日為蔡太師上壽。其馬縣尉一行人,行到五花營堤上田地里,見路傍垂楊掩映,修竹蕭森,未免在彼歇涼片時。撞著八個大漢,擔著一對酒桶,也來堤上歇涼靠歇了。馬縣尉問那漢:“你酒是賣的”那漢道:“我酒味清香滑辣,最能解暑薦涼。官人試置些飲”馬縣尉口內饑渴瘐困,買了兩瓶,令一行人都吃些個。未吃酒時,萬事俱休;才吃酒時,便覺眼花頭暈,看見天在下,地在上,都麻倒了,不知人事?;\內金珠、寶貝、匹段等物,盡被那八個大漢劫去了,只把一對酒桶撇下了。直至中夜,馬縣尉等醒來,不見了那擔仗,只見酒桶撇在那一壁廂。未免令隨行人挑著酒桶,奔過南洛縣,見了知縣尹大諒,告說上件事因。尹知縣令司吏辨認酒桶是誰人家動使,便可尋覓賊蹤。把酒桶下驗,見上面有“酒?;?rdquo;,四字分曉。當有緝事人王平,到五花營前村,見酒旗上寫著“酒?;?rdquo;四字。王平直入酒店,將那姓花名約的拿了,付吏張大年勘問因由?;s依實供吐到:“三日前日午時分,有八個大漢,來我家里吃酒;道是往岳廟燒香,問我借一對酒桶,就買些個酒去燒香。”張大年問:“那八個大漢,你認得姓名么”花約道:“為頭的是鄆城縣石碣村住,姓晁名蓋,人號喚他做‘鐵天王’;帶領得吳加亮、劉唐、秦明、阮進、阮通、阮小七、燕青等。”張大年令花約供指了文字,將召保知在,行著文字下鄆城縣根捉。有那押司宋江接了文字看了,星夜走去石碣村,報與晁蓋幾個,暮夜逃走去也。宋江天曉卻將文字呈押差董平,引手三十人,至右碣村根捕。不知那董平還捉得晁蓋一行人么真個是:網羅未設禽先遁,機阱才張虎已藏。

  那晁蓋一行人,星夜走了,不知去向。董平只得將晁家莊圍了,突入莊中,把晁蓋的父親晁太公縛了,管押解官。行至中途,遇著一個大漢,身材迭料,遍體雕青,手內使柄潑鑌鐵

  大刀,自稱“鐵天王”,把晁太公搶去。董平領取弓手回縣,離不得遭斷吃棒。

  且說那晁蓋八個,劫了蔡太師生日禮物,不是尋常小可公事,不免邀約楊志等十二人,共有二十個,結為兄弟,前往太行山梁山泊去落草為寇。一日,思念宋押司相救恩義,密地使劉唐將帶金釵一對,去酬謝宋江。宋江接了金釵,不合把與那娼妓閻婆惜收了。爭奈機事不密,被閻婆惜知得來歷。

  忽一日,宋江父親作病,遣人來報。宋江告官給假,歸家省親。在路上撞著杜千、張岑兩個,是舊時知識,在河次捕魚為生,偶留得一大漢,姓索名超的,在彼飲酒;又有董平為捕捉晁蓋不獲,受了幾頓粗棍限棒,也將身在逃,恰與宋押司途中相會。是時索超道:“小人做了幾項歹事勾當,不得已而落草。”宋江寫著書,送這四人去梁山濼尋著晁蓋去也。

  宋江回家,醫治父親病可了,再往鄆城縣公參勾當。卻見故人閻婆惜又與吳偉打暖,更不采著。宋江一見了吳偉兩個,正在偎倚,便一條忿氣,怒發沖冠,將起一柄刀,把閻婆惜、吳偉兩個殺了,就壁上寫了四句詩。若知其意,便看亨集,后有詩為證。

關鍵詞:元集,大宋宣和遺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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